她是深渊，是容器，也是一艘下沉的船
短片《Vessel》开始于深夜。六岁男孩 Sidney 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，为了不明确的任务，踏上未知的路途。夜色被浓烈的疯狂渲染，当母亲 Jane 越来越陷入幻想，母子二人如两头脆弱的夜行动物，寻找看不见的出口。
无论是Darren Aronovsky即将上线的电影“Mother!” ，还是已经播映过的诸多惊悚影片，母亲这个形象经常在银幕上被投射恐怖色彩。从希区柯克的“Psycho”里对儿子变态控制的 Mrs Bates 到由斯蒂芬·金小说改编的“Carrie”里极端宗教狂热的母亲 Margarete，导演和编剧们偏爱以精神不正常的母亲作出发点，为恐怖片里的情节做铺垫。大致是因为母亲这个传统上温柔坚强的人设一旦被打破，当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女人还须抚养孩子时, 这本身就是一场梦魇的经典开端。
导演Mimi Cave指导的这部短片立志于探索一个监护人，特别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责任承担和这份责任的深度。
/ VESSEL /
完美表象下的裂痕
短片开始在深夜。小别墅里，阴沉的背景乐烘托出本片的抑郁氛围。画面里出现的是美国家庭典型的田园风格装潢的客厅。沉重的弦乐微弱地掩盖着男人与女人的争吵，温馨的碎花家具也掩饰不住夫妻间的感情破裂。
几何形的墙纸里缓缓浮出做成3D鳞片形状的VESSEL一词。与日常室内格格不入的3D动画暗示着本片并非以写实的视角述说。
“Vessel”本身包含着许多意义。它是深渊，它是容器，它是一艘船，它也可以是脉管。母亲包含的意义就更多了，她是生命的起源，她是无私无怨的养育人，她也可以是一辈子的烙印。
一个女人在喷水头下冲洗。镜头移至一双脚，她静悄悄地走进一个房，熟睡的小男孩梦见一个小人在召唤他启程。
“不好意思，先生，这么晚要打扰你。”
小男孩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，小人变成了是妈妈的手。
他看着他母亲眼里的期待。
“接下来的事我需要你。也只有你可以帮上忙哦。
发现敌人了，必须马上消灭。”
小男孩带着倦意上了车。小车的红色尾灯是深夜里为数不多的光芒，女人沿着山路往下行驶。
“我们要去哪儿？”
Sidney 不安地枕着座椅，问出观众也在疑惑的问题。
“不要害怕。你先睡。我需要你待会儿勇敢一点，OK？”
Jane 说道，但她并没有真的给男孩选择的权力。
“我无法呼吸。”
小男孩咳了咳，他似乎患有哮喘病。
支离破粹的明星梦
场景一转，他们在一家超市里。深夜的超市，空无一人。母亲仿佛在奢饰品店选购皮包一样审视着货架。超市里的灯光明亮，监视器摄像头同样明亮。
她开始出现幻觉了，她忽然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女主角，捧着一束鲜花，各种赞誉和镁光灯闪耀得她睁不开眼睛。但她享受这种台上的风光不长，幻觉消失时，她正站在收银台，连10美金65美分都付不出来。售货员大妈怀疑地看着她。她抬起下巴：“你不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？”仿佛自己的确是影星一般，抱起孩子。
回到车里，Jane一股劲儿抖出她包里的东西。牛奶，面包，食品罐头，香肠...她怀着欣喜，将刚从超市偷来的食物递给儿子。
荒林中起舞
汽车重新点火上路，男孩又沉沉睡去。女人的思绪不可控制地游荡着，向深渊的黑暗处游去。
在近似溺水的状态里，她想象自己是美人鱼，是晶莹剔透的水母，她雪白的肉体在墨蓝色的深海里缓缓起舞。男孩醒来的时候，车子并没有到家。外面下着暴雨，而他们停在一个荒郊野林中。
Sidney看着母亲在车子的挡风板前方旁若无人地舞动着手臂。她的身体沉浸在暴雨里，她的思绪也沉浸在另一次元。深渊中，她还像海蜇一般柔软。
男孩出神地看着母亲的表演，一不小心打翻了牛奶，乳白色的液体瞬间汹涌流出，小小一瓶牛奶片刻间竟溢满了车厢。男孩恍惚地看着一个小人出现，小人焦急地提醒他快出去，以防被淹死。男孩赶紧打开车门，白色的浊水从车里一泻而出，和雨水一样，浇灌在森林的泥泞地上。
雨停了，天色缓过了最浓的时刻，开始渐渐变亮。Sidney抬头看着林中的树梢，综错的树杈与茂密的叶子是天上的剪影。
“Hello？”，
他虚弱地问着，不确定有人会回答他。
母亲在这时突然出现，生气地抱住他。
“Sidney！你要分清楚什么是真的，
什么是你脑子里臆想出来的。”
Jane瞪大了眼睛责备儿子。
最后一根稻草
Sidney被母亲抱着，坐在驾驶座上。黑暗的公路上他们两人只能依偎彼此前行。
“我最亲爱的。你和我，我们是一样的。
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Jane对着儿子说。
“我有个任务要派给你，”
她让儿子的手握住方向盘。
“我敢打赌你会驾驶这辆车。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Jane说着缓缓地放开了方向盘。
这是一个母亲绝望中无声的呐喊，她把方向盘交给了她六岁的儿子。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，他变成了母子两人中更理智的那个。他双手握着汽车方向盘，被迫承担起这个旅途上的责任。
妈妈！妈妈！男孩的呼救像是隔着水，模糊地传来。
画面闪过一些美丽而残忍的幻象。她还沉溺在深水中，像一只海蜇，失重，浮游。
Jane从水里爬出来，喘着粗气。车和Sidney都不在了。她一个人，赤脚慢慢往公路尽头走去。
尾声
黑幕滚动，影片观毕。最终男孩的命运未卜，让人也不禁疑惑女人为什么要作出一系列的不理智举动？
Mimi Cave作为本片的导演与编剧，出色地用幻觉画面与真实生活画面穿插出一个扣人心弦的叙事短片。曾经习舞的她巧妙地运用肢体语言映射人物的心理状态与变化。导演谈到此片时说：
“《Vessel》是一个关于信任、想像力、恐惧和危险的故事。
其中刻画了两个鲜活的形象：Jane和她的儿子Sidney。
随着夜晚变得越来越疯狂，Jane越来越不清醒，
而她和儿子的旅途也愈加充满危险。
我想通过这部影片探索母子间责任的深度，
以及一个过度热衷于幻想的女人的多个侧面。”
片中的Jane渴望所有梦幻与美好，但现实生活与她的想象背道而驰，她的承受力与自我控制力随着时间磨耗变得不堪一击。对于母亲是孩子的最大影响这一件事，中西社会似乎都会认同，而女人对孩子的养育也往往承担更大的责任，花费更多的时间。
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应该为孩子承担起世上所有的苦难，且不叫苦不抱怨。事实上我们应该更关注单独带孩子的母亲与她们的心理健康，毕竟母亲是世界上最费心也最费力的工作。
撰文 / Yvonne Du
编辑 / Wu Yin 、 Wanye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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